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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长风从小到大,还未经历过这样艰难的处境。
大军刚刚经历过一场苦战,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还未完全退去雨水的大地上,血流漂杵,散发着欲呕的血腥味。
大部分士兵已经整肃队形,回到城中养精蓄锐,剩下一小部分伤员,慢腾腾却有秩序地打理战场。
这是雨水停下后,大军与叛民第一次交锋。
虽然惨烈,到底是胜了。
只是他站在城墙上,注视十几里外的战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叛民溃逃后,留下来的不仅仅是尸体,还有被他们丢弃的武器。
刀枪剑戟,还有斧头,镰刀……
他们原来不过都是手无寸铁的农民,大旱天灾,他们没有饭吃,却被那些贪官污吏心怀不轨之人逼得走投无路,才不得不拿起手中的武器,想要拼一条生路。
近两个月来,陆长风手下的士兵从一盘散沙屡屡败退,到如今的军纪严明令出行止,也是因他命人砸开了那些县衙的库房,让他们吃饱了饭,身上有了力气。
否则,便是再严格的纪律和诱人的赏赐,也无人会去争。
这些士兵,和那些叛民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也不过是为了吃一口饱饭。
如果有粮食糊口,至少一半的叛民不会再被人蛊惑。
陆长风转过身,下了城楼,大跨步往府衙而去。
“……今饿殍遍地,生灵涂炭,臣恳请圣上下旨特赦,凡重归家园耕种土地着,无罪……”
片刻,一封密信已经写完,他封好火漆交给副将,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有些事,他却不能再等京城的回信,必须即可就去做。
陆长风正准备去找知府商量组织劳力开渠筑堤,引水放河一事,如今百废待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时间紧迫。
现下战事稍歇,首先要和此地的府官商量,让陶庭拟出一个章程来,再让顾腾赶去其他三个州府,会同当地知府,一起督促治下百姓恢复生产,平整耕地等等。
事情很多很杂,陆长风却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不仅要平乱,更重要的是安抚人心,让百姓都有事可做,心中有一个盼头,自然不会冒着杀头的大罪去做土匪、乱军。
“爷,家里来信了。”
刚要出门,吴守急匆匆从外头跑进来,怀里抱着包袱。
这段时日,他们跟着陆长风风餐露宿,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吃过一顿安心饭,都瘦的脱了相。
吴守摸一把脸,已是初冬,他却出了一额头的汗,十有八九是从驿站一路跑过来的。
如今马匹都充做战马,陆长风亲自下的令,除军情圣旨外,一律不得占用。
陆长风瞥到包袱上的绣纹,是蒋佳月常爱给他绣的修竹,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原本稍有些急躁的心绪也沉着不少。
吴守洗了手,擦汗将包袱皮打开,露出里面两双鞋袜,一副护膝和贴身的皮甲来。
里头还装了一封信。
陆长风收回目光,朝外头走去,“收好了,回来再看。”
便是再艰难,总还有人记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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