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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青远的苦肉计向来只演给庄桃看,庄桃就算狠心最多也只能坚持一瞬,她听到儿子叫痛,果然心软,扭头去喊下人:“去拿跌打药来。”
牧青远被庄桃抓着手不丢,忽的想起被自己留在餐桌上的刘乙:“对了,既然娘在这儿,那无优呢?”
庄桃从刘乙口中知道牧青远已给孩子取了字,她回道:“天色晚了,你们奔波一路,我差人带无优那孩子去为他备好的房里睡下了。”
“坏了!”
牧青远想起刘乙不能灭灯而睡的习惯,皱了眉,他也不等下人拿来跌打药,转身就往书房外走。
自从刘乙进了牧府就浑身不自在,牧青远一进家门就像换了个人,板正的像被鬼附了身,后来这位被鬼附了身的牧青远干脆将正吃着饭的他扔在餐桌上,转身不见了身影。
好在在兵营的日子助长了刘乙的胆气,被扔下的他倒是不怕,只是感觉手脚有些拘束,他就这么束手束脚着吃完了饭,跟着下人在陌生的宅院里向自己今夜歇息的卧房走去。
牧璎走在刘乙身后,对眼前这个比她高了一头的堂哥好奇极了。
她的两个哥哥是双生子,比她大三岁,正和刘乙一个年纪。
尚书府出生的小少爷和刘乙这种颠沛流离长大的孩子气质相差甚远,牧璎在后面看着刘乙的背影,略带懵懂的想眼前这个堂哥虽比自己两个哥哥低矮一些,但身上莫名多出一股让人不好接近的煞气。
刘乙不知身后的堂妹在想什么,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后还跟这个卧房和自己同路的小女孩,他被下人领到房里,有人迎上来就要为他更衣。
无论是绸琼还是景州,又或是在剑蓟季洺秋的别院里,刘乙都没受过这种待遇,他别扭极了。
幼年乞讨的经历让他擅长于察言观色,刘乙已隐约觉察出牧府的下人们对自己这个被离家五年的牧青远忽然带回的孩子有些轻微的排斥,他没有说出自己的不满,忍过不习惯的种种服侍,在上床前看着下人就要吹熄最后一盏明着的灯才开口说道:“这位姐姐,能为我留盏灯么?”
吹熄灯的是个婢女,她是牧青远离府前在他院子里的婢子,可能出于爱屋及乌,她看着被自家少爷带回的孩子,语气温和:“孙少爷是怕黑吧?那奴婢就为孙少爷留一盏灯吧。”
她将桌上灯盏罩了个雕竹蒙纱的木罩,放在了窗台下的小桌上,转身掩上门出去了。
刘乙坐在床上,他怕黑虽是事实,可一个十二的男孩已生出羞耻之心,他摸了摸鼻子忍不住觉得自己丢脸。
刘乙吸了口气压下这阵丢脸,正准备扯过被子睡觉,听到灯盏上方的窗子发出嘎吱的声响,窗棂晃了晃,像是要被窗外东风吹开的样子。
刘乙住的这间屋子离牧家内塾近,原本是给牧家少爷还小时上内塾能睡久些安置的屋子,牧长水一共就只有两个孩子,牧青璞金榜题名后早早就离家去了芍阳,牧青远也在十岁那年有了自己的院子,这间屋子久未有人住过,虽日日有人清扫,但窗口的铜搭扣因年久有些朽了,窗外东风携卷着料峭春雨从窗外向窗内闯,它猛地撞击了几下窗棂,终于在刘乙下床走到窗台前吹开了窗子,放在窗边的灯盏晃动了一下,抵挡不住扑面而来的风力,向下摔熄在了地上。
雨夜无月,更无星光,屋里刹那间是浓墨一般的黑,刘乙因山贼劫城那一夜的回忆,怕黑也怕狭矮的空间,他虽有意识的在克制自己的这份恐惧但毕竟伴着记忆毕竟积年累月,到现在也无法完全消除。
刘乙身子猛地震了一下,恐惧瞬间从黑暗中滋生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内心,他向后快步退了几步想坐回床上,却因不熟悉室内撞倒了身后的放有茶水的方桌。
方桌撞击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和茶壶茶盏碎裂声助长了刘乙的慌乱,他不知方向的走了几步,接着脚心一阵刺痛,是碎在地上的茶盏瓷片划破了他的脚底。
牧璎就是在这个时候偷偷踮着脚从窗外向里看。
牧璎方才在奶奶怀里觉得困,等真回了卧房却精神起来,她睡不着,吵着闹着要提了灯笼去外面听春雨,乳娘张姨拗不过她,给她点了盏元宵时剩下的金鱼灯,让几个下人跟着她出门去了。
牧璎不愿人跟着她,撑着伞故意在牧府的弯折小道上绕了几绕,终于提着灯笼甩开了下人们自己在院子里闲逛起来。
她方才吵着要出来,可也只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这寒冷的雨夜也没什么乐趣,有些腻了。
正撇着嘴向自己的屋子里走着,路过临着自己房间的新来的堂哥的房间时,牧璎于雨声中听到了屋内的动静。
她好奇心起,提着灯踮起脚从被吹开的窗向内看,提在她手中的金鱼灯晃晃悠悠,里面一豆烛火是黑暗的雨夜中唯一的亮光。
刘乙身上的中衣要被冷汗浸湿了,他喘着粗气在黑暗中看到了这一星光明,本能性的就要向窗边走。
刘乙汗湿的散发贴在他的额角,嘴唇青白,样子实在是不怎么好看,牧璎被从黑暗中走来的刘乙吓了一跳,她本能性的向后撤了一步,被他一把抓住了提灯的手臂。
刘乙强撑到现在神志模糊不清,他抓着牧璎的那只手用了力气,一句:“把灯给我。”
还没说出口,就被牧家的小小姐咬了小臂。
牧璎两个哥哥,父亲又极为宠溺,也是娇惯着长大的,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她吓得扔了灯,金鱼灯落在积有雨水的地上燎了一瞬纸扎的灯面,顷刻就灭了。
牧璎在惊吓中牙齿咬在刘乙手臂上用了十成的力气,刘乙这下痛的也顾不得暗,嘶的抽了口气就要抽回手臂。
这时卧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牧青远的声音带着焦急响了起来:“小乙?”
牧青远的声音瞬间惊醒了两个都慌乱着的孩子,牧璎小小的惊叫了一声,一下蹲坐在窗外用油纸伞遮住了头顶,刘乙捋了一下中衣袖子去遮自己小臂上的齿痕,慌慌张张的答道:“我在这儿。”
提着灯的下人们鱼贯而入,暗着的卧房亮了起来,牧青远不知窗外还蹲着自己的侄女,只顾着看一只脚悬起蹦着走路的刘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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