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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二娘不爱听这个话,立时道:“...黄秀才也说他是不逢时。”
林五叔识趣地闭上嘴不接话,埋头赶牛车。
河口村离镇上不远,人渐多起来,低矮城墙边上围了好些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站姿挺拔腰杆笔直,和一侧粗布麻衣的庄稼汉立时区分开来。
贺水光吞了口唾沫,不由自主朝亲娘靠。
这群人簇护好几架又高又宽的马车进城。
林五叔赶紧低声吆喝牛车躲到墙根下避让,压低声:“小庙来了大山神,县太爷出巡都没有这派头。”
贺山月斜睨一眼,又将头飞快埋下。
马车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制的,黑黢黢又油光锃亮,车辙柄头刻了朵精致的莲花。
马也不同于村里的毛驴,仰着头又神气又傲慢,鬃毛油光水滑比村子里囡囡的头发还亮。
是大人物。
大人物,要恭敬避让。
他们一家在河口村且是寒碜贫苦的,家里当爹的在读书但没功名,亲娘连带她姐妹二人又种庄稼又养鸡鸭,还要做绣活补家用,更要紧的是,他们不是本村头的人,河口村大多姓林,他们是从外村遭了饥荒逃来的,在村里没根没族。
村里就是这样,你土里没埋本姓人,你就是外乡人,外乡人就贱,就矮别人三分。
她娘连骂声都不敢泄,就是这个道理。
贺山月心里想,伸手梭了梭藤筐,心里盘算等这些绣样卖了,家里就能买一头牛、再买一头小猪,牛去犁地、杀猪吃肉,这个秋冬总算不愁。
马车鱼贯而入,等候一旁的平民才敢动。
林五叔赶牛车先去陈记绣庄,贺山月跳下车快步跑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牛车没入巷尾便到沈记。
沈记人不少,有几个面熟的绣娘,还有一两个地主家的丫鬟和管事打扮的面生青年男子。
贺水光站在沈记门口,盯住市集蹭姐姐裙角:“...五丝面~”
贺山月了然,摸了五个铜子:“去吧,莫走远了。”
贺水光欢呼抛开,黄恹恹的头发揪揪在肩膀上一搭一搭。
贺山月低声道:“...等会割两斤猪肉回去,小囡还没葱高。”
邱二娘嘶一声,心疼钱也心疼小囡不健壮,叹口气:“只求今天能卖个好价。”
进沈记,贺山月从藤筐里依次将绣样拿出来摆在柜台上。
待老掌柜看清绣样,还未看花色,便蹙眉道:“工越做越差劲?绷子都不拆就拿出来卖?”
绣样没拆绷子,木篾经过火烤围成一个圆,绣布规规矩矩地蒯成紧绷的布面——二十来个绣活儿都这样。
邱二娘心提到嗓子眼,转头看向长女:昨日她本来想拆来着,沈记向来要的工细,外面绣娘做也得绣上“沈”
的小篆体,偏生长女让她先别动。
贺山月眨了眨眼,笑一笑:“沈掌柜,我们今日特意提早了一个时辰过来,也随身带了剪刀和针线。
您若买下,我们立马拆绷子绣‘沈’字,您若不要,我也同巷头的陈记说好了,他帮我们卖到县城去——若是拆了绷子绣了字,咱就不好再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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